（文/张轶群）春节前后，全球半导体行业似乎并没有沾上节日的喜气，反而呈现出悲凉的肃杀感。

环球晶收购德国世创，英伟达收购Arm两笔大交易接连宣布告吹；美国芯片法案、欧洲芯片法案逐步走向落地；美光裁撤上海研发团队，韩国监控工程师旅行信息……

国家安全概念泛化，反垄断监管从严，严防技术泄密，在地缘政治、疫情、产能短缺等因素的共同作用下 ，保护主义和不信任感正在半导体行业蔓延。这个曾经被称为全球化最彻底的产业链条如今正在走向割裂，整个行业也呈现加速“内卷”之势。

成为“武器”的半导体产业

近年来，半导体产业的战略和基础性地位受到空前重视，“武器化”、“工具化”的属性也愈发明显。

这要拜美国政府所赐，为抑制中国高科技的崛起，对中兴、华为以及中国半导体产业的进行持续打压，期间，日本也有样学样地在与韩国的贸易争端中玩了一把光刻胶断供。

在美国泛化国家安全概念的推波助澜下，半导体产业正在因此受到拖累。

正是基于这样的背景，在英伟达收购Arm的交易中，英国仍为Arm是其具有战略意义的国家资产，英国监管机构在反对英伟达收购Arm时强调“技术主权”，声称要从保卫国土边界的角度来看待技术主权和Arm的价值。

如今，一些半导体领域的基石和龙头企业，正被所属国视为强大的“贸易和政治武器”，国与国间政治经济博弈的筹码。

同样出于国家安全和科技主权的考虑，德国也拒绝交出欧洲最后一家硅片供应商世创，在疫情引发的产能危机下，欧洲车企损失惨重，德国此举也是想为欧洲的半导体制造业保留火种。

当下，主要的国家和地区都在重新思考和认识半导体与地缘政治，科技主权、国家安全、产业安全的关系，纷纷出台大量政策以推动半导体产业发展，半导体产业成为各国强化布局和博弈的重点领域。

本月初，美国520亿美元扶持半导体产业的芯片法案已在两院通过；欧盟也宣布推出芯片法案，至2030年投入450亿欧元用于半导体相关产业；韩国将在未来10年投入4500亿美元支持半导体产业；日本将拨款近万亿日元对芯片产业扶持。

在一位行业分析人士看来，全球化导致了部分国家和地区的制造业空心化现状，现在其希望在本土建立一个能够维持一定制造能力的半导体产业体系可以理解，但某种程度上，也是全球半导体产业的内卷表现，能否成功有待观察。

“一般而言，产业回流的操作难度很大，巨大的成本开支，完善的产业链配套，健全的生态体系等等，都是非常大的挑战，更重要的是能否有足够的人才支撑，而在这个过程中，企业也要因为站队疲于奔命。”该人士告诉集微网。

保护主义下的封锁与脱钩

全球半导体产业经过数十年发展，已经形成了自身发展的规律。摩尔定律驱动下的技术创新，以及为寻求扩大市场份额的频繁并购等等，使得行业头部集中化的趋势非常明显。

但目前行业面临的问题是，摩尔定律放缓的情况下，颠覆性创新技术并未出现，虽然收购并购成为推动创新以及促进协同的有效路径，但如今政治挂帅，主要国家和地区都试图构建自主的产业链条，全球多地监管机构对于重大交易普遍采取从严态度，一些大公司试图通过交易寻找增长空间之路变得愈发艰难。

在去年的一些并购案件中，体现出高涨的科技民族主义和保护主义势头。

美国、英国、欧盟等监管机构都在试图重振反垄断部门的声威，对于包括半导体在内的高科技企业之间的并购交易从严审查，这使得全球第一大芯片收购案——英伟达收购Arm成为泡影，智路资本收购韩国半导体厂商美格纳也因遭遇到韩国民众请愿反对以及美国FTC的干预最终告吹。

保护主义下的全球半导体产业正弥漫着不信任的气氛。1月，为防范技术外泄，美光宣布解散位于上海的研发中心，并挑选40多位核心研发人员提供技术移民美国的资格；2月，媒体报道称韩国为防止核心技术外流，将对工程技术人员实施监控。

很明显美国、韩国的做法是在针对正在崛起的中国半导体产业，试图强化对于半导体产业链控制方面的举措。

在一位行业人士看来，保护主义的思潮正在半导体行业加速蔓延。

“如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实现供应链的完全本地化，单靠对于技术和人才的封锁无益于行业的创新发展。无论是目前泛化国家安全概念，还是逆全球化的所谓的脱钩，这些都不应该成为保护主义的借口。实际上这对于行业而言是有伤害的，除了给企业造成成本负担，影响产品的销售外，更重要的是会削弱整个行业的创新能力，将会加速半导体行业的内卷。”该人士表示。

开放合作的必由之路

地缘政治、大国博弈、新冠疫情、数字化转型等都成为保护主义抬头的成因。但行业的共识是，完全追求半导体供应链的本地化是行不通的。

在目前诸多挑战面前，如何提升供应链的抗风险能力，同时平衡好国家安全的需要，坚持全球化的资源配置，强调开放性的市场准入，依然是半导体行业在挑战中前行的关键。

多位受访人士认为，尽管目前外界的形势较为复杂，但对于各国行业管理者和企业而言，携手相向而行仍是正道，而非走向对抗和割裂。

中国已经连续多年成为全球最大的半导体应用市场，近年来，也在持续通过强化知识产权保护，营造良好的经商环境等方式吸引外企投资，应该说释放出开放合作的善意。

“实际上在过去两三年，在政策和资本的助推下，国产替代已经给了一些具有技术积累的中国企业进入市场的机会，有实力的初创企业也不断出现，如果海外企业因为政治原因一味向中国产业施压或远离中国，可能将快速失去广阔的中国市场。”上述行业人士表示。

日前，有外媒报道称，中国即将设立“半导体跨境产业服务工作委员会”，强化中国与外国半导体产业的合作。去年底至今，中国监管机构也相继有条件通过了SK海力士收购英特尔、环球晶收购世创、AMD收购赛灵思等多起交易。这都体现出中国在坚持开放合作和促进公平竞争方面的态度。

智者搭桥，愚者筑墙。

一位半导体企业负责人表示，半导体产业链很长，有很多东西需要时间积累，半导体企业一定要坚持开放自主，开放是第一位的，但也需要具备一些核心的能力，这样才能解决卡脖子的问题。

“相比于之前通过大举收购，疯狂挖人的激进式发展策略，中国半导体产业如今要更多的从拿来主义过度到真正的科技创新，这一过程需要对研发投入的坚持，需要对人才的大力培养，同时保持对于目标的高度专注。”该人士表示。

上述行业分析人士认为，人是整个产业的核心，中国半导体产业受政策和资本的驱动，现在正是好光景。半导体人才的待遇普遍显著提升，对于吸引人才更有优势。

“目前应届生的薪资已经提升了50%，设计领域的薪资水平已经跟美国差异不大，加上市场也在这边，一些在海外的研发人员也非常愿意回国发展，这种趋势阻挡不了。”该人士表示。（校对/Andrew）